舞臺燈漸暗,塑料袋閃現。11月6日,一場特殊演出,在東莞的廣東33小鎮上演。
臺下的年輕人沒有揮舞熒光棒,取而代之的,是在人群中熱烈搖晃的紅色塑料袋。印在大旗的,系在木棍上的,印在黑T恤的紅色塑料袋,都在應和節拍忘情舞動。
五條人粉絲們舉著塑料袋。
在一片“靚仔、靚仔”的高呼聲中,穿著花襯衫的阿茂,一身西裝的仁科,還有貝斯手牛河和鼓手長江,依次登場。
五條人巡演現場。
唱到《廣東姑娘》《阿珍愛上阿強》等經典曲目,臺下約千名男女擠在一起合唱、跳動,音浪陣陣,揮舞的雙手仿佛起伏的海藻一般,攪動著夜色。
五條人演出現場的觀眾
這是五條人樂隊爆紅后,回到廣東開唱的巡演現場。11月4日至13日期間,五條人在廣州、東莞、佛山、汕頭四城演出。
今年夏天,五條人樂隊在綜藝節目歷經反復淘汰、復活,最終成功逆襲,成為《樂隊的夏天》年度“HOT 5”。伴隨極高人氣,這支成立12年、出過5張錄音室專輯的廣東本土樂隊,迎來自己的“夏天”。
從海豐縣城走出的阿茂和仁科,早年在廣州擺過地攤,從無數張打口碟聽到來自越南、巴西、非洲、中東等世界各地的音樂,開啟了“音樂流浪之旅”。這些年,他們歌唱過城鄉間的邊緣生活,嘆詠過身邊的各式小人物。如今,隨著人生閱歷的變化,五條人的創作已不囿于地域,這一次,我們聊了聊五條人創作的“變”與“不變”。
“五條人音樂有塑料味”
南方+:演出時有沒有看到粉絲揮舞的紅色塑料袋?
仁科:我看到了。我們的logo是個塑料袋,所以他們拿塑料袋也合情合理,而且塑料袋是隨處可見的。它很廉價,但又是現代工業的新材料。
五條人演出現場
阿茂:仁科也唱了塑料袋,在《初戀》那首歌臨時改了歌詞。
南方+:為什么會選紅色塑料袋作為五條人的logo?
仁科:因為我覺得現在能代表全球,代表人類的共同logo,可能只有它。因為據說到了海底都能看到塑料袋。我看了一個講海底探索的紀錄片,多少年前他到海底的地方還能看到什么魚蝦蟹,后來慢慢他就看不見了,只能看到塑料袋。而我們的音樂,我們認為就有一種塑料味,這種塑料味不完全是廉價的,它有一種普世價值的東西在里面。
南方+:作為在廣東成長的樂隊,你們怎么看待廣東的音樂氛圍?
仁科:廣東首先是流行音樂的發源地,在改革開放之后。它離香港也很近。我爸是開卡拉OK廳的,在這邊我聽過很多流行音樂。廣州當年還有《87狂熱》,毛寧、楊鈺瑩也都在這出道成名。
仁科
牛河:我們在廣東接觸到的流行音樂,制作是精良的,有許多港臺音樂傳過來,它給我們的那種感覺,是會感覺到有海風吹過來的潮濕。
南方+:擺地攤、賣打口碟等在廣州打拼的經歷,對五條人的創作有什么影響?
仁科:有影響。因為我們擺地攤,我們現在的同事也是有擺地攤的。我們當年接觸過很多人,比如所謂的草根,我們都把他們寫在歌里面了。他們給我的感覺,沒有大家描述那么悲慘,很多時候他在那個氛圍底下,也活得挺開心的。這是人類在任何一種生存環境下,都能找到他的樂趣。
南方+:五條人在歌里寫過許多小人物,像是發廊小妹、打工仔、貨車司機、農民等,為什么會把創作視角聚焦在小人物身上?
仁科、阿茂:因為我們身邊的人,我們的生活就是那樣的。這些故事就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。
牛河:我們身邊認識的朋友都是這樣,就用現在很熱的梗來說,大家都是個打工人。沒有什么說小人物、大人物之分,只是我們受到觸動的一些故事。
“出走是為了歸來”
排隊進場的觀眾。
南方+:五條人有很多原創歌曲,一直很高產,怎么保持創作能力?
仁科:首先得有表達欲,不管是通過唱歌,還是講話。我們都有強烈的表達欲,通過音樂來表達我們的情感。哪一天我們停止了,就是我們已經失去了表達欲。起碼現在我們都有很強烈的表達欲,想要說一些事情,將我們經歷過的,或現在經歷的,轉換成歌曲。
南方+:五條人的音樂這些年一直有新嘗試,從故鄉到世界,從寫實到抽象,就像你們最近的新歌《地球儀》是不同以往的比較意識流的作品,可否談談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?
仁科:因為隨著年紀越來越大,你對這個社會的生存環境會有不同理解。小孩看世界的方式,跟青年都不太一樣。到現在,比如我跟阿茂都快40歲的人了,慢慢會對世界和生存環境的理解產生變化,這種變化也會影響到音樂創作。以前(我們)認為是問題,可能它以后慢慢地就變得不是問題。當然,它不是問題的時候,就有新的問題產生。
五條人。
南方+:之前仁科有提過,你們在做的新唱片想要做迷離的、迷幻的音樂,不是做成聲音層面的迷幻,而是歌詞上的迷幻,可以談談“迷離” “迷幻”指的是什么嗎?
仁科:我們一直認為生活是很穩定的,但是一場疫情來了,它就打亂了一切。我們原本也有很多計劃,但是疫情一來就打亂了。在我看來,生活堅不可摧或固定的法則,好像隨時都可以變。我們更加思考人類的存在,我們為什么就在規則內?
外界和自身都會讓你走神,我覺得這個“走神”就是我說的“迷離”。像是大家隨著生活規則去上班工作,活得井井有序,突然間有個東西打亂了,這就叫“走神”。迷離不是說完全否認現實生活的狀態,而是反觀回來。
阿茂:他的意思是有時候走點神不是不好。
阿茂。
仁科:有時候出走是為了歸來,就若即若離的那一種。為什么會走神?是因為你本身就在那個狀態下,就在規則內,需要出走再回來,偶爾跳脫一下很重要。
牛河:這個從音樂角度講,就是像巴赫在巴洛克那個時期,它開始有一些離調音了,到后來勛伯格所有的離調到最后都是要回來的,要解決的。
牛河
南方+:你們的新唱片目前有什么樣的進展?
仁科:歌早就有了,但是因為最近比較忙,編曲方面要等到12月。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,我們也想在今年年底12月完成錄制,這個也挺難的。
“有電影找我們當男主角”
五條人。
南方+:走紅以后,五條人的生活有什么變化?
仁科:我們走紅之后,很多商業邀請我們代言或者寫廣告歌,很多電影也來找我們演男主角,包括各種官方活動也想請我們參與。當然,我們分身無術,只能選一些比較合適的。
南方+:你們會想要去嘗試拍電影嗎?
仁科:肯定會。我們當時想過如果我們有一天拍電影,可能也是有一點本色演出,演現實主義題材的,我們首先不會拍古代片類型。
長江:拍城市偶像劇。
仁科:對,城市偶像劇。(笑)
阿茂(對仁科說):所以演偶像劇的話,啰唆有用嗎?
仁科。
南方+:五條人成員之間,會怎么評價對方?
阿茂(唱):You are so handsome.You are so beautiful.
仁科:我覺得他們三個是比較開放的人,又長得帥,音樂品味也ok。
阿茂:他長得最差,品位又差是吧?所以他才這么夸我們。
牛河:他是站在他覺得自己最帥的那個點,然后才夸一下。
仁科:我俯視你們三個人。(笑)
長江:阿茂做事考慮得特別周到,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張羅,打電話也很溫柔。他做事特別縝密,少了那一股的“什么都不管就去干”。阿科就是什么事都可以去干,少了阿茂的那種縝密。
牛河:仁科記性不太好,阿茂啰唆些,像《大話西游》里的羅家英,會嘮叨我們最近臉又圓了這些。對長江我沒什么意見,鼓手跟貝斯手是最好的朋友。
演出現場的觀眾。
南方+:五條人巡演一票難求,會想對搶不到票的粉絲說些什么嗎?
仁科:首先很抱歉,我們這個場地真的確實較小。
牛河:容納量有限,而且得考慮到防疫。
仁科:下次我們肯定在體育館,對不對?反正這次買不到票,也許下次,總會相見的。對我們來說,音樂就是生活,它每天都在進行下去。我們不是靠音樂掙錢活下來,否則我們早解散了。
【記者】歐楚欣
【攝影】張冠軍
【剪輯】王俊濤
【實習生】劉潔瑩
【統籌】張蜀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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